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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時期讀文字學,看到許慎解釋「美」這一個字時,覺得蠻有意思的。
許慎說:「羊大為美。」
美是什麼?美就是好吃的羊。
好像中國古老的文化當中,羊這個字,都跟好吃有很大的關係。
如:
「羔」:取羊在火上。因小羊味美,炙燴尤宜,故羔即小羊。
「羞」:味美的食物為「羞」,如:珍羞。
「羨」:即垂涎,受引誘而至垂涎,即看到好吃的東西,而流口水。
「羹」:從羔從美,羔為小羊,小羊之肉乃味之美者,和以五味之肉湯為羹。
「鮮」:魚之味美為鮮。
以上這些字,好像都跟我們的味覺有很大的關係,如果從這一個角度去思考關於「美」,會不會得到一些不一樣的啟示呢?
西方哲學史的美學,最初的定義,是稱為感覺學。
或許,美就是一種感覺,而中國在最古老的文化傳統當中,就已經知道,好吃的感覺,就是一種美。
那好吃的感覺,該如何具體表達呢?
於是有智慧的中國人,想到了一個字,那就是「味」
「味」當名詞,指的是「口中對於飲食所得到的感覺」;如果當動詞,那指的就是「品嚐」。
於是我們將這些字組合起來,我們得到了「美味」、「品味」這兩個詞。在我們日常生活中,我們往往用「美味」來形容好吃的感覺;也常用「品味」來表達一個人的生活態度與氣質談吐。
從「美味」到「品味」,能不能用來解釋「美」的歷程,「美」會不會是由身體感官的感覺出發,最後延伸到精神的抽象感受呢?
當我們談到「味」的時候,我們指的是食物在口中的感覺。或許指的是酸、甜、苦、辣、鹹。
然而,我們會發現,這些表現在味覺神經末梢的感覺器官上的各種味道,並不單單被拿來指稱食物,更被有些人當做生命哲學的實踐。
法國的葡萄酒舉世聞名,常常在某個酒莊或鄉下小鎮上,會舉辦品酒大賽。高明的品酒師可以在嚐了一口葡萄酒之後,精確的說出葡萄的產地、採收的時間、產自哪一座酒莊、釀造的年份、那一年的氣候、開封的時間、土壤的酸鹼值,更高明的,甚至連當時陽光照射的角度都可從一口酒當中品嚐出來。
一位極度高明的品酒師曾經說過:「一口酒在舌頭上翻動的部位不同,感覺到的口味就不一樣,一般人很難想像一口酒可以表現出多麼複雜的味道。一口真正的好酒,不只是嚐到酒的味道,是可以嚐到天、地、人和諧統一的極致。」
我想,這位品酒師應該也是一位哲學家吧!他品嚐的不只是酒,還包括這口酒在天地生成化育的意義與價值。
好的葡萄酒,需要好的氣候、好的土壤、好的人才,在特定的時間與空間當中有了適當的結合,才能出產真正的好酒。如果一位品酒師能從個人味覺的感受提升到天地化育萬物的道理,那我們能不能說這就是一種「美的覺醒」呢?能不能說這是一種從最初到極致的「美的追尋」呢?
或許,《神之雫》這一套漫畫之所以好看,就在於味覺不只是味覺,葡萄酒不只是葡萄酒吧!
味覺不只是味覺,味覺不只是指稱食物,它還是一種人生的隱喻。
曹雪芹在《石頭記》第一回中曾經寫了這樣的一首詩:「滿紙荒唐言,一把辛酸淚。都云作者痴,誰解其中味。」
這首詩表達了人生當中多少的無奈、多少的滄桑、多少的委屈!人生的滋味,豈是酸甜苦辣鹹可以道盡其中的複雜與深奧!誰能真正理解人生的箇中滋味呢?也因為沒有人可以了解,沒有人可以清楚明白,所以每一個生命,每一個人生都是不同的滋味,只有自己體驗自己的人生,才能知道自己人生的精采。
美,來自於生命的體驗,來自於個人生命的完成,無論是感官物質,還是精神抽象。
中國古老的智慧告訴我們,「美」來自於最基本的人的感官,來自於人的口腔,來自於人對美好味道的追求。這是能不能稱作「美的最初」呢?
從感官出發,我們如果在追求感官的過程當中,可以體悟的天地的奧妙,感受到生命的真諦,尋找人生的感動,從基礎的感官美,進階到精神美。這會不會就是美的極致呢?
或許是吧!
然而,什麼是美,什麼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,我想,這應該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答案,需要每個人花一輩子去思考的好問題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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